又过三四日,齐悦正在上课。他前倾着重心,靠两手勉强撑在讲台上,前额蒸腾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掩在半长、细碎的刘海底下,虽不易为人察觉,但底下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注意到了今日,齐老师的神情有些不对。
“鹿蜀”齐悦抬起一手,侧指了一下电子屏幕,示意学生去看。可他自己依然没抬头,垂目望着摊在讲台上的书本,很快又收回手,继续支撑着身体道,“是《山海经》中描绘的又一种奇异生物,其形状似马,却有着老虎的斑纹”
齐悦端起桌边的玻璃水杯,凑到唇边压了一口水,喉结滚动,神情镇定了许多。
他强自振作Jing神,试着集中注意力,专注在讲课上:“郭璞在《图赞》里说,‘鹿蜀之兽,马质虎文;骧首yin鸣,矫足腾群;佩其皮毛,唔”齐悦蹙着眉扶额。
体内逐渐升高的热度,犹如徐徐漫上来的海水,一开始只是不温不火,让人些微感到一丝无力;但不知不觉间,热浪便盖过了头顶,埋没了神智,齐悦便被眼前不时出现的晕眩感夺去了清醒。
齐悦知道,今日该是产珠的日子,他也早有心理准备要经历一场高烧。但他没想到,热度上来得这么快,且事先毫无征兆。
关于产珠的事情,在血祭仪式前,餮曾经大致对齐魅说过一些。他以为要成为自己契主的人是齐魅,万没想到,替齐魅履约的,会是这个千年之后的转世灵魂。但彼时,餮以为两人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叙这些生活琐碎,他笃定自己会耐心陪在齐魅身边,悉心呵护他的每一次产珠,自然也没有说得太详细。
以至于如今的齐悦,只知道产珠的时辰大概会在夜间,便也没有向学校申请调课;却没想到,热度会先其一步到来,弄得他措手不及。
齐悦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那种、叫人难以站稳的晕眩,以及后`xue里,那种被充塞、被填满的怪异感觉——谈不上有任何的不适,甚至确切讲来,如果齐悦有意识地去收缩、释放甬`道内壁的话,媚`rou摩擦敏感的肠`壁,在硕珠上舔碾而过,从那处传来的激爽感,还能让他瞬间失神,沉溺在兀自夹动甬`道、重复刺激自己的快`感中,同时大股大股地、在垫着的卫生巾上喷洒温热的孕水。
但齐悦愣是以强韧的毅力,控制住了这种邪`yIn的冲动。他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这样做,沦为一个没有任何自控力的生`殖和欲`望器皿,不是他所求。他的身份,不仅仅是邪神的祭品,更重要的,他是一个扮演着社会角色的现代人,是学生们仰赖的知识传授者,为人师表,是他的责任。
因此,一阵晕眩过后,他顿了顿,继续把刚才未尽的话讲完:“佩其皮毛,子孙如云。”说完这句后,他又不自觉联想起、附在自己肠壁上的一颗颗珠物。
“子孙如云”——只要他和饕餮在一起的时间足够久,这形容词还真不夸张。真是又好笑又讽刺。
齐悦问自己:我这算是子孙如云吗?
兴许,也算吧。
虽然自己这辈子,要还餮的情债,不可能像先祖齐魅那样,同姑娘成亲,自然也不可能享受儿孙满堂、含饴弄孙的天lun之乐。但在有生之年,以这种方式,体会一番“生孩子”的艰辛苦楚,倒也不失为是一种特别的经历,尽管他生的不是“孩子”,而是“珠子”。
唯一的遗憾是,严格意义上讲,那些珠子只是饕的涎水所化,算不得是餮的子孙;可是没关系,只要他产珠时,餮能像对齐魅保证过的那样,陪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只能获得他一瞬的垂怜目光,齐悦也满足了。
思虑了这许多,齐悦才注意到,学生们都在底下开始了交头接耳,目光全盯在了他扶额的手指上。原本一簇簇的窃窃私语,渐渐汇聚成了自己能听得见的声chao。
“哇,真的也!之前没注意,老师的指甲真的全黑了啊”
“不会吧,齐老师涂这种颜色的指甲油,也太大胆、太前卫了点吧?不过呢,齐老师的打扮本来就好吧,齐老师一直挺特立独行的”
齐悦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
指甲这件事,他原本有也想过要掩饰,可是夏天里戴副手套,反而更加让人起疑。而且怀孕的前几天,指甲黑得并不明显,只有到了最后这产珠的一天,黑云才忽然弥漫了整个甲片,五片圆甲像染了墨一样。
他事先也有设想过,如果真有人问起来,就说自己确实偏好黑色甲油好了。反正学校里,对他的发型穿着指指点点的,也不在少数,不在乎再多几道惊诧的目光了。
可今日,发烧的眩晕,已足够让他失却平日里的镇定了,再加上讲课的停顿,让学生有了嚼舌头的时机。现在,一整个课堂都沉浸在大惊小怪的氛围里,齐悦站在上面,也确实有些下不来台。
还好,下课铃及时解放了齐悦。他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匆匆往教室门外走,连“下课”都忘了宣布,学校要求的课堂作业也没留,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可才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