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下,人头攒动,鼎沸和喧哗,汇集成一片的透着兴奋的人海。人们口里高喊着两位花魁的名字,眼里闪着急不可待的光,搓手踮脚,堪堪巴望着二位美人的亮相。
毕竟,雌花与雌花斗艳,雄花与雄花争奇,那是古往今来、花街里巷常有之事,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但雌雄二花同台相斗,实在是百年难得一回见的花坊盛事。
一旦得胜,便是扬名立万之事,因此,擂台得到南、花二馆两位主事的大力支持,在前排设了贵客专席,有钱的公子老爷们,便可坐于其间,边品茗、边以最近的距离欣赏。
而没钱的里坊大众们,就只得站在后排,里三层外三层地拥着。甚至有不嫌累的,还站在他人肩头叠起了罗汉,边翘首盼望着,边向最下头瞧不见的那人解说。
“柳凌烟!是柳凌烟出来了!”不知是谁率先这样喊了一声,众人都安静了。大家纷纷睁大了眼睛,欣赏这位女花魁的芳姿。
今日的柳凌烟,一身紫霞霓裳,额前缀一九珠华胜,金钗挽发、步摇生光,亭亭落步于四尺红台之上,略有一些上扬的柳眉间,透着出师必捷、志在必得的凌人盛气。
她走至中台,朝着台下众人扫视一圈,挑眉讽道:“哟,难道是今儿个风大,把咱们的魅官儿给吹跑了,寻不见来擂台的路了么?”
“哈哈哈!”台下柳凌烟的支持者们,纷纷发出了捧场的大笑。
遂而又有了一些嗤之以鼻的反对声:“切,魅官儿一定是有事耽搁了片刻,柳姑娘不用这么嘴上不饶人吧?真功夫,可要见在手上、和脚上!”
柳凌烟横眉倒竖,吊睛向说话者望去:“行!本姑娘今天就让你们好好开开眼界,看我花馆第一,是不是浪得虚名!来人,上琴!”
所谓上琴,可不是只上一把。只见七名花馆杂役,抬了七把琴上来,间隔开合适的距离,围成一圈,拢成一个琴阵,把柳如烟置于阵心。
按照时人的规矩,凡是携名琴相斗,必先于拨琴前报出琴号。就好似江湖高手切磋武艺,为了以示对敌手的尊重,必先自报:在下哪门哪派、师承何人,否则便入不了流。
柳凌烟一拱手,高声说道:“我这七把琴,皆出于制琴大师诡音散人之手,天蚕丝凝成,谓之‘寻音’。一琴寻一音,宫商角徵羽、文武二弦声,每一把都以一主弦、配六色泛音,弹拨之时,如步踏于仙宫琼阶之上,寻访仙人踪迹。七琴同奏,边奏边舞,乃我柳氏独门绝技,此前从未示人。各位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柳凌烟的玉指上,套了十根玲花甲套,铜镀金累丝质地,锃锃拨动在琴弦之上,泛着回绵不绝的袅袅余音。她辗转徘徊于琴阵之中,脚下步履频动,手中拨琴不止,从这一把换到那一把,从邻琴换至对角,可谓是婉燕回风,翩态若飞,丽华翘袖,落玉为姿,把人看得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一曲琴舞奏罢,她飘飞的衣裙悬停在一处,比了一个孔雀开屏的手势,一手漾开三指、另一手遮于鬓角处,露了一个假意羞怯、实则得意的媚笑。正要去看台下众人反应,听他们会如何赞叹,却恰恰好对上、从人群自动让开的一条道中,翩翩踱来的齐魅,当然,还有那仿佛无时无刻、不跟在那人屁股后头跑的英俊随侍。
“好!柳姑娘天人之姿,实在过瘾!Jing彩!”柳凌烟的拥趸还是及时反应了过来,给予他们的偶像最热烈的反响。
但为时已晚,柳凌烟自觉,竟被姗姗来迟的齐魅压过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