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当日,齐魅坐于铜镜前,散着一头青丝,任由陶铁为他梳头。
陶铁手执一柄桃木梳,上雕鸳鸯浮绘一对,细细的木齿,慢慢地插进泛着馨香的发间,顺着齐魅的肩背缓缓而下,一寸、一寸,直至腰间。这动作,将一个男人的柔情细腻,演绎到极致。
“执手提梳浓情过,墨香瀑布荡衣衫。”男人的唇齿轻启,吐出了一句赞叹。
“呵呵,阿铁,你莫不是骗我的吧?”铜镜中,齐魅抬起眼帘,含着情挑瞥向身后的男人。
“嗯?我哪里骗你了?就算借我十个胆子,阿铁也不敢骗我的魅官儿。”
“那,是谁说自己不学无术、无心功名,只甘心当一个小杂役的?我看啊,阿铁的才情好得很,完全应当去参加开科取士,说不定呀,来日金榜题名”齐魅忽然闭了嘴。
“然后怎样?说下去呀。你是不是想说,金榜题名日,就是归来娶亲时。的确,有多少公子佳人的故事,是这样写的呢。唉,可惜呀,我想娶的那人,他可早已订婚咯。我看呀,不需要待我高中状元、衣锦还乡,他就已经在这花街柳巷中赚得盆满钵满。若他想为自己赎身呢,全然不是问题,就看呀,他自个儿愿不愿意脱身了。你说是不是呀,魅官儿?”陶铁攥了一缕墨丝,惩罚似的,在齐魅那连璧似的耳朵上,松松绕了几圈,又顽皮地解了开来。
看来,那日里齐魅故意泄漏给陶铁听的事,他一句也没漏听。
可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吃醋了么?气恼么?还是,无所谓?
齐魅拿捏不准,就像他至今也拿不准陶铁究竟是不是饕餮;他留在自己身边,刻意亲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发现了他的身份,是不是有所企图,对自己有没有半点动情,自己的诱捕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如果他贸然出手,会不会落个鱼死网破,身死邪神之手。
他只能一步步地试探,抛出各种可能的诱饵,观察陶铁的反应。可陶铁像个谜,若即若离,始终叫他看不透。
“魅官儿,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该不会,是又想你那未过门的小娘子了吧?”
齐魅反应过来,赶忙摇头一笑:“哪里。红颜祸水,我也想早些设个法子,把她赶回老家去呢。你说呀,这要是恩客们都知道,我齐魅还藏着这么一个‘娇’,还有谁肯给我钱财,造那藏娇的‘金屋’呀,是不是?”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说,魅官儿也很烦恼了?”陶铁一边问,一边爱抚似的用指腹摸上齐魅的香颈,在那一段雪白绸缎上,留下鲜红的指印,尤其是摸至突起的喉结,故意在那个玉珠似的弹丸上头,来回往复地挑逗、勾引。
黄铜镜中的齐魅,被摸得舒适,仰着脖颈深深喘息,抖着声音说:“是、是啊逢场作戏嘛,嗯父命难违,否则,唔、谁会想要一个碍事的女子跟在身边整日叽叽喳喳地扰我清静”
忽然,两片shi热的唇,凑到那个被揉红了的喉结前头,只留了寸许的微距,呼呼地吐着热气:“如果魅官儿真想让陌尘消失,不如交给阿铁。阿铁有的是办法,让她再也不能来吵你”
什么?!齐魅倏然清醒,推开埋在他颈项前的陶铁,赶忙说道:“不用,真不用!你放心,我尽快赶她回东都去,就说让她回去探探我娘亲的消息。”
“呵呵,哈哈哈,魅官儿此言差矣,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陶铁重新直起身子来,抓紧了齐魅的黑发,放下梳子,开始为他结辫,“阿铁只是你的一介侍从,身份低微,哪有资格管主子的家事?只是方才听主子自己说烦恼,想替你分忧罢了。既然主子自有打算,那我自然乐得清闲咯。”
齐魅望着镜中恢复了笑意的陶铁,长吁一口气。
这个男人,有时浪漫得叫他心动;但有时,却也善变得叫他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