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使君们玩废了的女人。
他接着道,干我们这个的,都要保密,不然会被杀头的。要不是有些死人身上还有没被捡干净的财物,油水多,谁愿意干这晦气活儿。
如今的太平盛世,真的如此平静安宁吗?是否只是一个假象,这底下潜伏着多少波涛暗涌的危机,谁又能知道。
坐车的人扬起皮鞭,抽在老牛身上,牛车便踽踽向前行动。我换了粗布麻衣的服饰,向赶车人礼貌搭话:老伯,不知可否询问,这运的什么东西?
大家都是为生计所迫,谁也没有资格论断谁道不道德。要说天理难容,那些谋财害命的劫匪绑徒不更应该去死吗?那些玩弄女人,把人当畜牲对待,死了之后随意丢弃的上位者不更该遭天谴吗?可是你看看,歹徒依然横行霸道,猖獗嚣张,权贵依旧寻欢作乐,草菅人命。这个天下真的公平吗?真的有王法可言吗?
每天那么多人,哪能记得住。
直到化为同一种怪物。
颐殊
从死人身上捞财,这与盗墓何异,做这种事,不怕死者难安,良心有愧?
那好,我告诉你,这一麻袋一麻袋的都是尸体,我们要运往荒山上埋了。他一脸挑衅地看着我,怎么样,干的了吗,这活,细皮嫩肉的白面公子?
我沉思了一会儿道,无论我处在什么位置变成什么人,也不会化为野兽。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干了三个时辰,我坐在运尸的板车后,烈日灼烤着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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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番话,竟有些感动,笑道:我也不是什么远大抱负之人,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回来找你喝酒吃肉可好?
他派人传来口信,要我即刻收拾行囊离开宁府。那日宁大人找我,我隐约有些预感,宁老夫人在旁侧,简单转述了尹辗的意思,大意就是打发我走,我跪在下首,默然听着。
我说不出话。
那城墙后一个偏僻角落,开着一个极小的侧门,叫做阴门。如果说东西南北门是给人走的,那这门给谁走的不言而喻。农夫装扮的人,拉着推车,不断从此门运出货物,一麻袋一麻袋死猪一样的东西。抗出来直接扔在车上,不断堆积着,乃至牛车上越来越多,形成一座小山,他们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劳作着,有人拿麻绳捆紧,将袋子固定在车上。
以前父亲腿脚不便,家里的粗活基本都是我在干,这一点还算对自己有信心。
人找个活干,都是混口饭吃,如何说我该来不该来?
我想问问,这些尸首中,是否有印象深刻的,比如样貌特别丑陋?
宁还珏大抵有些不忍,塞了些银票信件给我,信是他写来叫我交给下一任主子的,信上介绍了我的身世来历,事情原由,他是如何不能再留我在府,通篇下来,显示出他是一个从头到脚挑不出半点错处的好人,全力帮助,好事做尽,现下是无奈之举。
这麻袋里都是什么人?犯了错的奴婢吗?还是处死的犯人?
但后来,这诺言就如落在水上的泡沫般晕开化没了。这水并不是一汪清泉般的死水,而是潜伏暗涌的沼泽瘴地,瞬间将人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淌入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身处他的瘴气之中,被蚀骨的毒物包绕,再难以自拔逃脱不得。
宁爷,眼不见为净,以后再也不会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了。
我心里一颤,又狠狠往下沉。
正收拾东西,有人来踹门,宁赜这个霸王爷,他不客气地冷哼一声:丑东西,终于走了,你知道你自打来这儿,传出去叫我朋友听见,害老子丢了多少脸吗?
公子,你只顾着读书了,走入仕途报效国家,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个世道是个什么样子,你想报效的国家又是个什么样子。不盼后来人改变世道,只希望将来的为官朝政的人,能不被同化为这副野兽模样。
而在朝为官者,谁又制造了这成山成堆的尸身,以表面的繁华为掩护,做着多少不为人知骇人听闻的事,又有多少人在这里被胡乱埋下,身首异处。
困麻绳的男人停下手中的活,打量我:公子请回,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玦城,宫城以外,天子脚下。
我对他才是
那我就放心了,他伸出手来,我们握拳为盟,我等你,一言为定。
我在宁府日子过得舒坦,显然不是尹辗想看到的。
谢宁大人,老夫人,这段时间的照顾之恩。我看侍女被打发的时候都要这样煽情一下,含泪表达不舍,宁还珏拍拍我的背以示宽慰,然后又塞了两张银票。
荒山的半坡上,有人在劳作,休息间隙,放下锄镐,草帽摘下,上下摇晃作扇子用,但是并没有多大缓解,汗水还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淌。老伯坐在石上,放下水壶,擦了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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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医以来,也不是没见过死人。看见这么多,一麻袋一麻袋堆成山的,还是第一次。我又重新审视了一遍这十几座小山。若真是人,可谓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