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急症大夫慎下药饮苦药慈母连腹心
袁大夫被从公主府里催命似的催来了,骑马颠得头髮凌乱,面色通红,衣裳下摆甚至还有些泥点子,到进屋的时候,几乎是被两个小厮架进来的。
他一进屋气还未喘匀,就见韩耀那副活阎王模样。床帐已经拉起,看不到里头的情况,他心下咯噔一声,已猜到不好,忙行了一个礼,使劲吐纳了几番,才终于将心静下来,犹小喘着道: “夫人请将手伸出来,让我一观。”
袁大夫坐在床边,诊了一次,眉头不由深深皱起,为求稳妥,又再摸了脉,疑惑道:“按理说昨日也来请了脉,胎儿健壮并无大碍,也开了方子保胎的。怎么今日胎气动盪至此?夫人可曾受了什么外力撞击?或是别的异常?”
话音刚落,就见韩耀面色更黑一层,袁大夫鬼使神差想到昨日说的那句话,不由一愣,若不是场合不对,就要跳起来了,这位爷不会真的就这么憨,还是吃了太久的素,一朝开荤失了分寸?
只是心里再如何揣测,袁大夫也没傻到露出来,只转头衝着丫头问:“请问几位姑娘,夫人身上可有什么症状不曾?”
那丫头把稍有落红、腹中酸痛有坠感等情形一一回过了,袁大夫听了,沉yin了半天,才道:“事关郑重,如今先开一副药保胎,等这副下去,我晚间再来请一次脉,到时再开调理方子。”
袁大夫的话未曾说得太明白,嫮宜却已听懂了。
这孩子能不能保住,就看这副药能不能见效了。
她颓然倒在枕上,等药煎上来了,才像是重新找回了一点Jing神,也顾不上还有些烫,一口口咽了,苦得钻心。
韩耀一直守在旁边,面色沉凝,见她终于把药喝了,才握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了,温声道:“歇会儿罢。”
袁大夫虽想头太多,人品猥琐了些,但能被新元长公主特地请回来在家中坐镇的,医术确有不凡之处。
刚刚一剂急方下去,嫮宜下腹坠胀之感已减轻了许多,此时肚中如暖流划过,她本就累极,此时全身暖洋洋的,眼睛慢慢阖起来,不多时呼吸已逐渐平稳,坠入了梦乡。
她一觉睡得香甜,再醒来时外头天色已擦黑,抬头一看,韩耀正坐在桌边,用手掌撑着头,手肘抵在桌上,还未醒。
他显然睡得併不舒服,眉间紧拧,头一点一点的,却仍不去再找间屋子躺着,只守在这里。
嫮宜正望着他,韩耀的手没能撑住头,忽然往前一倾,本就睡得不熟,便睁了眼。
正好对上嫮宜的眼睛。
他目光灼灼,毫不避忌。
嫮宜却避开了。
她其实已有三分体察他的心意,只是感情之事,瞬息万变,前车之鑑犹在。
太痛了。
她实在并不敢接。
也不想再接。
嫮宜心底微微嘆了口气,抚上小腹,沉默不语。
正是一室静默间,外头丫头轻轻扣了扣门,低声道:“二爷,袁大夫来了。”
韩耀如梦初醒,站起身来替嫮宜拉下床帐,才对外头道:“进来。”
袁大夫这才提着药箱进来,復又诊了脉,喜道:“恭喜二爷,胎气已重新稳定下来了。只是夫人体弱,这几天还是卧床修养的好,也切忌喜怒忧思过盛,须得心气平和地静养。”所以您老再癫狂一次,他可不是次次都能当华佗扁鹊啊!
又一拱手:“我先下去再根据夫人的身体下个药方,每日三次,五碗水煎做一碗水即可。另外之前开的保胎茶,仍旧喝着为好。”
袁大夫说完,只听床帐后柔柔一声:“多谢大夫。”
“夫人客气。我就先去开方子了。”
有规律的脚步声自去了,屋中重回寂静,嫮宜才将手掌覆在小腹上,那里还看不出什么,只是里头的小傢伙这样坚强,也不嫌她这当娘的无用,拼命想来到这世上。
这是她骨连骨、rou贴rou的宝贝,隔着腹、连着心。
嫮宜知道,哪怕他真降生了,也许只会带来更诡谲的未来、更浩大的风波,但此时她仍觉欣喜不已,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终究还是没有舍得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