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竟似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你还有别的事么？”
“没什么。”楚晚宁淡淡说，“觉得你似乎有些劳神多思，方才想让你去找贪狼长老讨两瓶貘香露喝。”
他凭什么要求薛蒙无论发生什么都愿意认他。人都将面临聚散离合，成长改变，就像竹笋抽条拔高，外头的一层笋衣迟早会剥落，枯黄、成泥。
说“对不起。希望你最后不要对我失望，希望你愿意一直认我这个师父”？——他说不出口的。这话太软，太腻，也太残酷了。
师尊当我什么都没提过。我嘴太笨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唉，我真是个傻子。”
墨燃原本也就是做了些暖昧情色的小举动，想要让楚晚宁儘快赶薛蒙走，岂料
“嗯。”薛蒙有些尴尬地搓了搓衣角，“以前我是第一个，那如果算上他，我不就……”
薛蒙左等右等，等不到下文，不安地睁着圆滚的眼睛，喃喃：“师尊？”
墨燃在床上等得愈发烦躁心焦，心想这傢伙的话怎么这么多，怎么还不滚，滚滚滚。
“嗯，有的，还有一件，但一下子忘了，让我想想……”薛蒙就低着头又想了起来。在他垂落眼帘之后，楚晚宁几乎是无可遏制地轻轻喘了口气，一双含怒的眼猛地瞪向床榻深处的那个人。
不是……不是只有他才有吗？
“难刺吗？”薛蒙愣了一下，“那就不麻烦了，刺师尊会的就好，师尊最善刺什么？”
“……你在意这个？”
“嗯。”楚晚宁倒是很淡然，“你说吧。”
墨燃：“……”
薛蒙的人生还有漫长的几十年，没有多少人能陪另一个人走完这几十年的。往事、旧人，都将成为蛇的蜕，笋的衣。
“那不成，我不愿意他当大师兄，虽然他拜的最早，但是被师尊承认得最迟啊。我倒是不介意他进师门，但是能不能让他排最后，当个小师弟啊啥的。”薛蒙对此十分认真，“以后我就喊他南宫师弟。”
楚晚宁道：“没什么分别，都一样的。”
听闻此言，薛蒙惊喜交加，而墨燃则完全愣住了。
楚晚宁不怎么会说谎，所以也不知该怎么劝导他。事实上有悖良心的话有很多，随便讲一句，就可以把墨燃和自己的关係撇的一干二净，薛蒙图的也无非就是这一句话而已。
该说什么好呢？
“……其实什么花鸟纹饰都不太擅长。”楚晚宁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最擅长刺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薛蒙想了想，说：“有的。”
“杜若难刺，你若是想要杜若纹的，我回头去问问王夫人。”
薛蒙就又高兴了一点，他一高兴，反而更加不想走了。
“其他还有别的事么？”
薛蒙一愣：“师尊，你怎么了？”
只要楚晚宁说“不是”，哪怕事实摆在薛蒙眼前，他都会选择相信自己的师尊。可正是这种全然的信任，让楚晚宁说不出口，所以他只能那么沉默地看着薛蒙在自己面前苦恼着，抓耳挠腮，不住叹气。
“什么？”
薛蒙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我也能有吗？”
薛蒙：“……”
“本来就打算给你们每人一方的。”楚晚宁说，“一直有事，就耽搁了。”
墨燃瞬间委屈着了，偏偏楚晚宁侧着脸和薛蒙聊天，根本没有去注意到墨燃阴晴不定的神色。
“…都随你。”
薛蒙不滚，薛蒙说：“我还有件事想问问师尊。”
“？？？”
楚晚宁问：“那个啊……嗯，不过我还没做，你也想要吗？”
“就是墨燃今天跟我说，之前师尊答应他，要给他一块手帕……”
“师尊是真的打算收南宫驷当徒弟？”这件事也薛蒙心裏憋了有一会儿了，“那，那他岂不是成了我的大师兄？”
薛蒙小时候爱和王夫人撒娇，墨燃来了之后，又爱和墨燃在爹娘面前争宠，没想到如今都二十多岁了，这个习惯还是改不掉，一个南宫驷就把他的孔雀尾羽全都激起来了，居然为了个第一第二，耿耿于怀到现在。
楚晚宁说：“年少时在无悲寺，我……怀罪教我的。我……”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眉宇一蹙，面色微变，蓦地抿起了唇。
他不想把话说得太绝。
薛蒙蓦地住了嘴，等着他说话。
看着薛蒙不住地道歉，不住地说自己太笨了，冒进了。楚晚宁忽然觉得很是心疼内疚，虽然他脸上的神色仍没有太多的变化，仍是古井无波，但他低缓地道了一句：“薛蒙……”
那边薛蒙一扫阴霾，兴高采烈地和楚晚宁谈起了自己想要的手帕模样，这边墨燃越想越不是滋味，尤其看着楚晚宁和薛蒙相谈甚欢的样子，即便知道他俩根本没什么，胸臆中仍百般不是滋味。
看他这样，楚晚宁心裏的阴霾稍微淡了些，忍不住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