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半天,才把人给送走,薛正雍看着使节远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擦着额头细汗:“你们知道么,这些天上修界的大小门派来了好多人,都说要和死生之巅修好。我这些年与他们交集不多,以往愿意搭理咱们的,也就是昆仑踏雪宫,这一回三个五个的全都挤过来送礼,突然变得那么热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楚晚宁闻言蹙眉,问道:“这段时日,上修界什么境况?”
薛正雍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怎么说?”
“乱套啦。”薛正雍说,“徐霜林那个疯子,回忆卷轴暴出了那么多恩恩怨怨,即便知道这是他的復仇之心在作祟,可那又能改变什么呢?儒风门自是不用多说,江东堂已经四分五裂,孤月夜和踏雪宫彻底交恶,如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有无悲寺……”
他说到这裏,猛地想起怀罪大师是楚晚宁的师尊,不由立时住了嘴。
楚晚宁却只是淡淡的:“无悲寺空门净地,前主持却捲入儒风门立嗣之争,且用心险恶,自然也已声名扫地。”
“嗯……”
听他这样不留情面的说自己的师门,薛正雍和墨燃都下意识有些困惑地看着楚晚宁。
楚晚宁抿唇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又问:“南宫驷呢?”
“不知道,劫火熄灭后就没有听到过他和叶公……叶姑娘的消息了。”
墨燃闻言,不由地低低“啊”了一声,面露忧色。
难道两辈子了,这两个纯善君子,仍是得不到善终么?
见他神情有异,目光晦涩,薛正雍转头看他:“燃儿怎么了?”
墨燃无法说实话,只得道:“我是在想,徐霜林如今行踪未定,他二人与其瓜葛颇深,担心会受牵连。”
“你也别太挂怀,所有门派都已经派人在彻查修真界一切异样的法术源泉了。”薛正雍道,“除非南宫絮接下来没有大动作,不然的话,势必会被抓到行踪。南宫公子和叶姑娘或许是暂困山林,不便于外头联繫而已。”
墨燃道:“嗯,但愿如此。”
他们又继续问了些这几天发生的变数,薛正雍虽得海棠传讯,知道楚晚宁他们先前在飞花岛度日,但也有些不清楚的后续,所以也反过来问了他们一些近况。楚晚宁有一答一,有二答二,唯当讲到些与墨燃相关的事时,会顿一顿,刻意地撇开不说。
而薛正雍呢,他打死都不会想到,楚晚宁和墨燃之间能发生些什么。
因为这两个人瞧上去除了相貌,一切都太不般配了。
年纪,身份,性格。
甚至皮肤颜色,吃饭口味,睡觉姿势,凡此种种,无一相同。
这么多年来,晚夜玉衡一直都代表着高洁,北斗仙尊一直都代表着清冷,楚宗师薄情寡欲,最珍惜的就是自己这张脸皮,他怎么会和自己的徒弟走到一起去?
最大胆荒谬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要有哪个说书人能讲上这么一段,估计能被人啐瓜子皮泼大碗茶,揍到榉木桌子底下去。
但是,爱意偏偏就这样滋生了。
在光线昏暗,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裏,开出一朵隐秘娇孱的花来。虽未盛放,香已旖旎。
既然回了死生之巅,当晚楚晚宁便去了孟婆堂吃饭。
推开红莲水榭的门,忽见得竹叶萧瑟的山径小路,青石长阶上,安静地立着一个人。
听到动静,那人回过头来,茂盛霞光在他身后恣无忌惮地晕染泼墨,将他英俊的脸颊描上一层金边。
墨燃笑着对楚晚宁说:“师尊。”
楚晚宁洁白丝履微顿,记忆忽然重迭,好像又看到了墨燃第一年来死生之巅时,每日会站在自己门前,目送自己出门,等待自己归来。
只不过,少年不復,当年的玉衡长老,也早已成了他口中唤了千万遍的师尊。
恭敬裏,犹带几缕十分克制着的热切,以及并不那么克制的温柔。
“你在这裏做什么?”
“等着跟你一起吃饭。”
楚晚宁的目光落到他手中拎着的一隻食盒上,说道:“我今天想去孟婆堂,好久没去了,不想待在水榭裏进食。”
墨燃微怔,而后明白过来,他笑了:“师尊误会,这个食盒是空的,我刚刚去给薛蒙送了些饭,他胃口不好,借了个小灶,给他煮了一碗挂麵。”
没有想到墨燃居然会给薛蒙送吃的,在楚晚宁记忆裏,这两个人素来不睦,虽然是堂兄弟,但凑一起没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斗得你死我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也许是五年沉睡错过太多,又或许是墨燃和薛蒙的年岁都已渐长,总而言之,在当师父的没有发觉的时候,这两人的关係早已冰泉始解,渐趋缓和。
如今虽离兄友弟恭相去甚远,但至少薛蒙捏泥人,也会记得捏一隻丑巴巴的墨燃,而墨燃也会在薛蒙病的时候,亲手煮一碗挂麵,送到他榻边。
楚晚宁叹了口气:“他怎么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