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光正好,南平又给他送来了汤羹,她为了蒲辰苦等三年,如今得偿所愿,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尤其是金花燕支染红的唇,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如洛阳开得正盛的牡丹,他心中不由涌起一阵百感交集。
文韬一开始还有些气闷,听到后来不由地对这位长公主刮目相看起来。蒲辰的计策虽然鲁莽,但若是碰上一般的女子却也有八分的胜算,谁知这位长公主竟是反其道而行之。文韬不自觉又进入了谋士的角色,眼珠子转了两转又开始筹谋起来。
蒲辰,把头磕在他颈窝上,一点也不想放开他。这是他的人,别人谁也不能碰,长公主也不行。
六月已入夏。一入夜,整个庐州城暑气蒸腾,树上的知了声搅得人心绪烦躁,太守府中正如常奏着歌舞。因天热
文韬哼唧了一声,脑袋缩进了被子里,就算耍赖过去了。
蒲辰今日是着实累了,此刻已有些迷迷糊糊,轻哼了一声:“我没名字吗?”
蒲辰难得听到文韬小媳妇一般的怨念语气,不由心情大好,但毕竟私会公主这事做得鲁莽了,只好老老实实说了前因后果,还不忘赔罪道:“此事是我自作聪明了,好在大婚在三个月后呢,我们还有时间,只要在大婚之前举事,她就没有嫁给我。”
太守董鑫自三年前上任以来一直过得颇为滋润。庐州原是代王所统辖,挂着流民帅之名将庐州治得有声有色,还带出了一支由流民组成的庐州军。只可惜这个代王命不好,去北燕议和的时候病死他乡,天子周衍便派了董鑫接任庐州太守。在原来的南景朝廷,董鑫家世平平,才能平平,能轮上他做庐州太守纯属时运。这几年,天子一心都扑在迁都一事上,忙着在收回的江北五州安插信得过的人手,对庐州并不怎么上心,再加上北燕强敌已除,原本南渡的流民有不少迁回了北方故土,庐州从原本拱卫建康的重镇变得无足轻重。
六月,百官照例休沐十日。
蒲辰有点委屈道:“你那日说的是人话吗?”
周衍望着前来谢旨走出神武大殿的蒲辰的背影,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心腹大患,终于被他驯服了,有了和蒲氏的姻亲关系,之后蒲辰就不会再像脱缰的野马一般,永远脱离他的掌控。他想起了胞妹南平,又叹了一口气。从玄武甲到神仙入梦,这一切都少不了南平的筹谋。昨日午后,南平特地来进言,既然已经在百官面前指了婚,蒲辰当下也没有反对,为免夜长梦多,最好由他亲下喜诏,昭告天下。如此一来,天下皆知大司马要娶长公主,蒲辰就不好再反悔推辞了。
文韬过了一会儿平静下来,在他耳边闷闷道:“你若真不想娶,为何私会长公主?怎么你前脚私会完,后脚陛下就昭告了天下你们的大婚?”
董鑫一上任,发现庐州军政皆是井井有条,并不用他花太多心力。半年后,董鑫的太守府幕僚扩充至几十人,大多都是原本代王的人手,兢兢业业,各司其职,董鑫便乐得垂拱而治。他手下一位名号为文山君的幕僚尤为精干,此人看着三十上下,原本是北方的流民,董鑫上任后被纳入太守府的幕僚。这文山君既懂文墨,又通俗务,非常得董鑫得欢心,万事经了他的手,无一不妥帖。他又极投董鑫的脾气,一开始无论大事小事都向他请示,时间长了,董鑫暗示不用事事烦扰他后他又抓大放小,既全了董鑫的面子,又给了董鑫清闲的日子。最近,这文山君越发能干,还给董鑫找了一个乐班子,董鑫每日在府里听曲看舞,过的神仙一般的日子。
蒲辰一见他的样子就制止道:“郎中都说了你思虑太重,要留下病根的。这两日你伤了元气,我们刚才又……”蒲辰此刻有点后悔起来,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道,“还是好好休息,明日再说。”说罢直接灭了灯烛,抱着文韬而卧。
第二日,蒲辰进宫领旨谢恩。大婚定在中秋,就在洛阳宫中举办,大婚之后,蒲辰将在宫中停留一个月,然后南平长公主会随蒲辰同去武昌。因是天子嫁妹,礼节格外隆重,蒲辰亦需要回武昌准备,到时候带着迎亲的队伍来洛阳大婚。
“韬韬,你哭了?”蒲辰感到颈间有一些温热的潮湿,下意识用手抚了抚文韬的脸。文韬倔强地转过头,但簌簌流下的温热似乎更多了,他没有再说话,他知道文韬要强,记忆中除了受伤拔箭那次就没有掉过眼泪,他轻轻拍了拍他,柔声不断道:“我不娶别人,韬韬。”
蒲辰原本已经要见周公的大脑瞬间被文韬拉了回了现实。这夜,要不是蒲辰勒令再三,二人恐怕到四更都不会睡。每次蒲辰想起郎中的话,催促文韬睡觉的时候就会被他的下一条计策惊艳,不自觉地和他讨论起利弊和可能性,直到文韬自己累了,落下一句明天继续。蒲辰摇头叹了口气,不忘把文韬揽进怀里。文韬闭眼前哼了一句:“以后不准去玉香楼。”
文韬轻笑:“阿蒲,我们就在你和长公主大婚这日举事如何?”
庐州。
73、73.
文韬白日里睡了很久,这会儿反而不困了,他在脑子里盘算了一阵,用胳膊戳了戳蒲辰:“哎,还醒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