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也就是个形式,不等里头有人回答小道童就伸手开门。
拒绝西方佛门的接引,焉知不是留恋红尘的缘故?——嘶,这小雀儿怎么啄人啊?”
“师父,她是智清点化的,当然向着他说话。——师父自然向着我说话是不是?师父快告诉我‘玄虚’的事情吧。”
“千山,你在血海的时候知不知道,血海的另一边是什么?”方晏初将玉杯倾倒干净,又打开紫砂茶壶的壶盖看了看,“——该加水了。”
根本没管流沙阵的动作,来人三两步便迈到了方晏初面前,伸手抓住方晏初的衣领,右手的剑当空作势要斩——
“你别急,我想想。”
时近傍晚,方晏初安静了一天的书房外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来人是个不过堪堪总角之年的小道童,一身简简单单的衣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四十八章
“嗡——”剑身突然一声嗡鸣,在他手里一个劲儿地颤动着,任由来人抓得手背青筋暴起也没有落下一丝一毫。
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那细密的像是蜘蛛网似的红线压根一点都没能拦住他,反而被他两三下就避开了。漫天星辰一样的骨珠霎时间同时停下,佛眼先是睁开盯着他看了一眼,然后正中的墨色便在骨珠上氤氲开来,就像是佛眼猛然睁大,整个骨珠都变成了佛的眼珠似的。先是颤巍巍地摇动着,然后便是不可控制的大动,霎时间屋内碰撞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小师叔。”
方晏初将杯中的剩茶一饮而尽,说:“血海底就是‘玄墟’。”
嗡鸣的剑身终于渐渐停息下来,乖
“不对。”方晏初转动着手中的玉杯,看着杯壁上刻的几个大字。那是玄天君还在时为了练手刻的,送了他和孔渠一人一个。
话音刚落,小道童摇身一变,便变成一个高大清秀的男人。那男人在半空中凭空一抓,手中便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剑,挽了个剑花他迎着流沙阵径直走上前去。
迎着居高临下的千枚佛眼,小道童反而勾起唇角不在乎地笑了笑,松开骨珠:“都是真佛逝世留下的舍利子啊,可真是下功夫。——可惜了,真佛舍利子只驱魔,我只是个仙。”
莺鸟早就会说话,这时候扑棱棱飞了起来:“谁让你说智清师父坏话了,活该。”说完就盘旋两圈,从两人头上飞走了。
凌云殿里这样的道童多得是,有些是草木鸟兽不小心成了精,就留在了凌云殿。有些则是真正的人类小孩儿,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办法找到父母,于是也留在了凌云殿。再加上周几道管家之后,善心大发,凌云殿里没有小孩儿都要去外面抱养一些来,所以凌云殿里这个年纪的道童并不少见。
季千山赶紧站起来,接过茶壶,往壶中注入沸水:“我来吧。师父不是说以后要教我做饭、炒茶吗?我愿意学!——血海的另一边也是人间界啊。”
“我不是说对岸的地方,我是说血海底。血海生来为承担世上肮脏罪恶,你生于血海见过血海底下是什么样的吗?”
被他压住的那枚骨珠颤巍巍地停留在原地,随着这一枚骨珠的停滞,其他骨珠也一并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转了个身。骨珠上的另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黑色的墨迹画上了一只半睁不睁的眼睛,千枚骨珠同时转过来的时候珠子上的眼睛猛然睁开,齐齐望着贸然闯进来的小道童。
小道童在方晏初的书房外站定了,屈指扣了扣门,口中试探着叫方晏初:“小师叔你在吗?”
关于“玄虚”,季千山所知道的世上就只有这么一本《隐子玄虚篇》写到了。这上面推断,“玄虚”是除了此间世界的另外一个世界,内间没有日月饿殍遍地,活像是人间地狱,所以又名“玄墟”。
“他都不信天道了!”来人咬牙切齿地将食指伸到剑身上一抹,鲜血瞬间就随着凹槽流了进去,“你还认他当天下剑修的老祖宗?!”
(四十八)
“血海底……”季千山陷入长长的思考中,他生出灵智与方晏初密不可分,可以说是方晏初踏进血海他才有的灵智,要说血海他未必就了解每一寸土地,思考了一会儿,季千山摇头道,“血海没有底。”
红线纵横,骨珠游走。
孔渠那个是跟玄天君自己的出自同一块籽料,分别刻了“莫失”“莫忘”,后来玄天君不在了,“莫失”和“莫忘”都被孔渠在发疯中扔了,现如今只剩下方晏初的这一个,写着“赠友人”。
“呵呵,”小道童非但不惧,反而迎着红线迈了一步,伸出手来拨弄红线上的一枚骨珠,“流沙阵。先留后杀,既保全了佛门的体面又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还真是那个妖僧一直以来的手笔。”
平时很少有道童来方晏初的书房和卧房外,只有负责膳食的那么一两个才会过来,旁的人都好像有点怕方晏初似的,从来不主动往他面前去。
季千山好奇心旺盛,忍不住问:“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血海已经是万物不生了,还有什么地方比血海更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