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一团冷寂且在黑暗中独自燃烧的火焰,叫塞维尔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
几分钟后,光着两只细瘦小脚的凯茜被带到了他们面前。她今年还只有十岁出头,纤细的脖子上捆着项圈,被牵进后台时像只跌跌撞撞的小羔羊,眼里溢满了待宰的绝望。
她没有认出自己的买主来,因为他们都戴着口罩。她用力地吸着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啜泣得太大声,却又在埃尔温一把抱住她时忍不住嘶声尖叫起来,用爬满疤痕的手臂疯狂捶打他的肩膀和脊背,像个精神失常的小疯子。
塞维尔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但埃尔温始终没有摘下口罩来,而是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女孩儿像炸毛的猫咪那样拱起的背,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塞维尔看见凯茜停止了挣扎,迟疑地、试探性地用那截惨白的手臂圈住了埃尔温的脖颈,躲在脏兮兮的罩袍里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塞维尔的泪腺有些发酸,不禁移开了视线。
眼前这幅家人重逢的场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是个局外人。他因此忽然意识到,自己跟埃尔温和凯茜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深厚的感情,也没有加入到这个拥抱中去的立场。他所做的只有笨手笨脚地站在原地,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来打搅这场重逢。但凯茜恸哭的每一声都像一根铁针般扎着他的心脏,让他难受得要命,所以,他最终还是踌躇着转过身去,悄悄地掀开了门帘,走进了夜场吵闹嘈杂的喧嚣里。
此时,拍卖会的中场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关押着压轴拍卖品的笼子被摆放在了高台中央,罩在笼身上的黑布早已被掀去,反光的铁笼被聚光灯照耀成白茫茫的一片。顶着滑稽的兔子脑袋的主持人在高亢地号召着什么,叽叽喳喳的人声喧腾而兴奋,像一片狂欢的海洋。
塞维尔呆呆地站立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没有继续观看拍卖的心情。他只想要快点回家,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去。清除夜没有公共交通工具,他就徒步走回去,到家后再好好睡一觉,然后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就是崭新的、没有烦恼也不再需要逃亡的明天。
他身上的Omega信息素被抑制贴掩盖住了,塞维尔想着,只要足够小心,就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他慢悠悠地往外走,想要把关于清除夜的一切都摆脱在脑后,最好能像洗去污垢那样从他脑袋里面清除出去。然而,在挤开人群的过程中,人们夹杂着笑声的吵嚷与交流还是无法避免地窜入了他的耳朵。
“真难以置信,压轴的居然是他……”有人半是惊讶半是兴奋地说,“哪个白痴会愿意买下他来?”
“别这样说,”那人的朋友嘻嘻哈哈地笑着,“折腾他的方式多着呢,喜欢搞这种老男人大有人在。况且——卖掉他的器官肯定也能赚一笔回来。你瞧瞧他,普通人可不会像他这样保养得好。”
另一个人嗤之以鼻:“我肯定不会买他。你没看过新闻吗,他指不定一身是病。”
“又不缺你一份钱,”又有人噗嗤噗嗤地笑,“这样的上等人可会被某些人抢着要呢,更何况……”
塞维尔想要赶紧走开,但还是听见了那人故作玄虚的低语:“更何况……这可是一个迪特里希呢。”
又一个迪特里希?塞维尔猛地站住脚,随后满脸震惊地朝高台上望去——刚开始,他并没有在频繁闪烁的瓦斯灯和摇动的光斑中看清拍卖品的面孔,但一旦看清楚那个缩在笼子里的人,他首先感到了错愕,随后便是一阵复杂的、半是怨恨半是悲哀的情绪自胸口扩散开来。
被锁在笼子里的是盖布里奇?迪特里希,那个曾经差点强奸他的男人。
现在的盖布里奇完全看不出过去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跟其他的拍卖品一样穿着一件皱巴巴的、低廉的罩袍,暗淡无光的金发湿淋淋地贴着瘦得明显凹陷下去的脸颊,眼神闪烁着,拼命躲闪着台下的买家对他投去的、促狭又揶揄的目光。
塞维尔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这样的狼狈模样。
——那么,埃尔温呢?埃尔温知道自己的父亲也在这里吗?他知道盖布里奇正像货架上的商品一样接受着拍卖者目光的洗礼吗?
塞维尔显而易见地犹豫了。
他听见兔头用高昂到几近破音的嗓音宣布竞价开始,有稀稀落落的买家开始举手,但报价的增幅缓慢,显然人们对于盖布里奇兴致缺缺,或者觉得他并不值得更高的价钱。
兔头急得绕着笼子转圈,手臂在半空中奋力挥舞着,似乎想要振奋人群的精神:“这是盖布里奇?迪特里希!各位!”他几乎是在尖叫了,“听说他还有一大笔神秘资产没有被追讨!想想看吧——花一点小钱就能买下他,从他嘴里撬出所有你需要的信息,你就能拿到一大笔资产。诸位!你们只要买下他!”
他慷慨激昂的宣讲声在此时顿了顿,然后惊喜似的抬起硕大的脑袋来,宣布道:“又一位竞拍者举手了!再追加一千美元,是吗,先生?”
塞维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意外地发现新举牌的蒙面人正是曾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