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那么蓝那么高,地面上的干扰器让南飞的鸟儿不得不绕路而行,日出后的第一架飞机伴随着轰鸣声迎着光落在了停机坪。
飞机还在地上滑行,叶一丁已经开始连网发推,竟加载不出。
“诶,我们平安落地了,你在停车呐?哦好,不急,我和你妈取了行李再给你打电话。”旁边大爷熟练地用微信打了个语音电话。
哦回国了,有些网站用不了了。
叶一丁也打开微信,通讯录里几百个好友,除了公众号的按时推送,最新的对话框已经是一年半以前的了。留学五年,刚开始还每天联系的好友,渐渐变成了一周联系一次,几个月一次,半年一次……不是不想联系,只是共同语言越来越少,各自的生活越来越忙碌,于是开始害怕打扰到对方,直到互相遗忘了。
沉默了一路的机舱里sao动起来,或给家人朋友打电话,或和邻座拉着家常。叶一丁捏捏手指,带上了耳机。耳机里没有放音乐,她只是害怕被热心的大爷搭话,没有人接机,甚至没有需要报平安的人。
不,有一个,有一个一定还记得她的人。
“老师,我回国了,去看看你呀?”对方备注叫“一中化学董老师”。消息还没发出去叶一丁的心脏就开始狂跳,暗暗抚了抚胸口,剧烈的心跳透过衣服传递到指尖,奇怪,明明已经放下好久了。等了两分钟没有等到那一声消息提示音,大概还没起床吧,才6点,又或许没有两分钟,或许只是过了十几秒,体内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关机!关机!关机!
过了海关取了行李,已经上午8点半,叶一丁才重新开机,联网的时候看着微信转着圈显示着“收取中…”,又开始紧张,后悔没早换成5G卡。
“哦好,来吧”叶一丁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缺了点什么,等了半天没有收到其他消息才悻悻地收起手机。
微信里还有145块6,是前几年过年群里抢红包抢到的。从机场打车到市内花了112,在一个花店门口下了车,5块钱买了一支康乃馨,本来打算先回家放行李,但考虑到两个23公斤的箱子自己一个弱女子在没有电梯的情况下抬到6楼似乎有点困难。
于是一手一个行李箱,自以为很酷地嘴里叼着花儿,艰难前行到学校门口,完全忽视了路人看傻子一样地目光。一路上走走停停,也有些近乡情怯。少年时常去的路边摊已经不见了踪影,学校对面一排小饭店或倒闭或转手,只剩一家牛rou面还是原来的样子,叶一丁在一家新开的早餐店5块钱买了两个白菜rou馅的包子、一瓶矿泉水,骑在行李箱上,就着秋风解决了早餐,顺便用随身携带的旅行牙刷刷了牙,又抽了一张shi巾擦了脸。已经11点了,刚刚那顿已经不能算作早餐了。糟糕没化妆,唉,算了,也许以前的样子可以让他更愿意帮我,嘿嘿。
牛rou面老板娘见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的小姑娘在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心一软答应帮叶一丁保管行李,前提是她要在这吃饭,叶一丁笑嘻嘻地承诺下午一定来,还恬不知耻地坐在店里刷了会手机,估摸着到了中午放学时间,逆着人流凭着一张很普通很大众化的娃娃脸轻松混进了学校。
今天周五,按照他以前的习惯今天不会安排课程,但饭还是要吃的,蹲守在教师食堂楼下,准没错。
学生食堂那边熙熙攘攘,Cao场另一头的教师食堂这里却过分安静,初秋的太阳还很毒辣,Cao场上偶尔划过鸽子的影子,围了Cao场一圈的银杏树已经开始泛黄,但距离变成金灿灿一片还需要一些时日,树Yin里有个戴着鸭舌帽的小小的身影安静地蹲在地上,偶尔路过的一两个老师只是随意撇一眼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毕竟诺大的校园哪里出现一个学生都不奇怪。
直到一个嗲嗲的蛮可爱的声线打破了宁静。“董老师,这周末作业留什么呀?”董之杨回头看着远远地朝她挥手的女孩略微皱了皱眉:“你先回去,下午再……”忽看到蹲在地上的一团,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再发不出声音。
虽然那家伙的脸深埋在抱在膝盖上的双臂里,头发都被帽子遮住了,可强烈的熟悉感依旧扑面而来,心脏猛地一缩,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