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碰上了殘酷的現實,緊靠在櫃台邊。巴德試圖甩開這種少了什麼的感覺,把蔬菜和義大利麵放進冰箱和廚櫃裡。
「今晚我想做燉飯,」他對著空氣說話,語氣比很久以前跟對方說話時還要猶豫。「有什麼建議嗎?」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巴德暫停手邊的動作。四處聽不見外面的風聲和樹葉的晃動聲,屋子裡異常安靜,巴德不記得曾經有這麼安靜過。當他不由得胡思亂想,就有一股微弱的緊張感敲打他的胸口。「瑟蘭督伊?」他呼喚著,從廚房到飯廳,再到樓梯,仍是找不到他出門之前還在的東西。有什麼消失了,少了最根本的靈性,他都快認不得了。房子變了,變得格外空虛。
他跑遍每個房間叫著瑟蘭督伊的名字,心中的恐懼越植越深,不斷膨脹。孩子們回家了,他不得不用笑容來掩飾不安,並開始準備晚飯,這次身邊少了熟悉的存在和對方偶爾高傲地提出建議,在耳邊告訴他要放多少鹽。晚餐味如嚼蠟,巴德不知道是因為沒有瑟蘭督伊教他放調味料,還是因為擔心鈍化了味覺。沉重的氣氛籠罩飯廳,直到大家都回去各自的房間,巴德的心跳紊亂。之前只要他呼喚,瑟蘭督伊都會出現。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他關上房門,轉過身,瑟蘭督伊就站在窗前。巴德心中已經糾結了一天的結立刻就解開了,然後轉變為將要引發怒火的導火線。
「你去哪了?」巴德問道,不讓聲音透露出瀕臨憤怒邊緣和害怕的情緒。「我翻遍整間屋子找你找一整天了。」
瑟蘭督伊仍然背對他,雙手背在身後,輕輕扣著。「我只是想獨處。」他隨口回答。
巴德發出嘆息,坐到床上。「當有人叫你,你卻不回應,這不是“想獨處”,這叫沉默以對。」
「所以不論何時,只要你呼喚我就得出現嗎?」瑟蘭督伊赫然轉身,失去理智般地吼道。「無時無刻聽候你的差遣?」
頓時巴德的心裡一陣寒意絞動。「我不是這個意思。」瑟蘭督伊沒回話,他慢慢站起身。「瑟蘭督伊,到底怎麼了?」
瑟蘭督伊搖頭,張口似乎有話想說,可是沒出聲,再閉上嘴唇更是抿得比剛才還緊,臉上只閃過一絲微笑。「抱歉,我不是故意兇你的。」
「沒關係。」巴德雖然這麼說,依然能感覺得出他們之間缺了什麼,非常重要,卻再也喚不回來。「你願意談談嗎?」
瑟蘭督伊走過來,示意巴德跟他一起坐在床上。「以後再說吧。」他說道,眼神裡夾雜苦澀的情緒。當巴德想開口抗議,他立刻舉起手指。「拜託,今晚可以跟平常一樣聊天就好嗎?」
巴德無法拒絕瑟蘭督伊的請求,只能破顏微笑,放鬆肩膀。「好吧。」他輕聲回答,這只是暫時的妥協,就這一回,他可以假裝不在乎。他無法忽視瑟蘭督伊每次與他對視就避開目光,或是把手擱在膝上動也不動的樣子。他相信最後會知道瑟蘭督伊在想什麼,但是那晚熄燈之後,躺在床上的巴德,竟也不確定他所感覺到的存在到底是真的在他身邊,還是只是他的幻想。
瑟蘭督伊消失的時間越來越長,越來越頻繁。
有時他到第二天早上以前都不會出現,巴德會翻身盯著陽光照不到的暗處,尋找他的身影。在一起時,他們也說不到幾句話,巴德很擔心,而瑟蘭督伊仍然冷漠,直到太陽升起,映照屋瓦,瑟蘭督伊又會再次消失。
屋裡變得死寂,彷彿屏住呼吸,或者根本是斷了氣息。屋子籠罩在高溫下,開始有悶熱的感覺。
巴德在床上躺了幾個小時,但是不想睡。當他聽見地板發出吱響,熟悉又自在的節奏,立刻下床跟著它下樓。瑟蘭督伊在窗前等著,最初巴德見到他所在的那扇窗,這些記憶揪擰著巴德的心,將快要說出口的話擋在牙關之後。他靜靜站著,望著凝視窗外的瑟蘭督伊。
「月亮好像沉進湖裡。」這句話絕不如巴德的預期,也沒減輕心中的不安,不過他還是拉開微笑走上前。湖面反射滿月的光芒,閃閃發亮,沒有風打擾的水面非常平靜,月亮倒映在其上,空靈飄渺,隨著水波顫動,如同餐盤的圓滿、皎潔。
「看起來好美。」除此之外,巴德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沒錯,」瑟蘭督伊無奈地認同。「可惜不是真的。」他轉過身來,雖然嘴角微笑著,但眼神是悲傷的,巴德的心頓時下沉。「你明白了嗎,巴德?這就是我,只是光的假象。」
「嘿,」巴德在能阻止自己之前走向對方。「對我來說絕對不只這樣。」
「是嗎?」瑟蘭督伊神色哀傷,立刻把手伸向巴德的臉頰,仍是直接穿透過去,一點感覺都沒有。巴德後退了一步,這是赤裸裸的痛處。「你是真的,有血有肉,而我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永遠觸碰不到。」
巴德搖頭,無法再勉強微笑。「你只是在誇大其詞。」
「是嗎?」瑟蘭督伊把手放下,眼神也變了。「你永遠都無法擁抱我,巴德。如果你出事、受傷了,身邊沒有其他人在,我也沒辦法求救,甚至不能幫你處理傷口。我不能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