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戴琛是疼醒的,这对他来说是极其罕见的体验。十八参军,未及弱冠便已立下赫赫战功,官职一封再封,每及回京述职,十里长街尽是身着五色斑斓长裙的少女,手帕香囊落满了青石板。
眯着眼回忆自己为魏国尽忠的六年,戴琛心里毫无波澜。他早猜到那皇帝要对自己下手,只是没想到那老不死的东西还是如此目光短浅。北边的晋国虎视眈眈,东面的梁国被他一路差点打到京城,静静蛰伏只待时机。戴琛又思忖起自己此次半途而废的出征目标——西戎。
“你醒了。”这人虽说的是汉话,但尾调略微上扬,声音磁性,很有一把勾搭小姑娘的好嗓子。
戴琛微微侧头,从与汉族装饰风格迥异的床帐上移开目光,落到了床边一个异域风情的俊美男人身上。
那人一身宽松的紫色长袍,领口微敞,露出一片蜜色的胸膛,及腰的长发只拿发带松松束了搭在胸前,手上、颈上皆配着金色首饰,腰边一柄嵌着各色宝石的弯刀。五官之Jing致,高鼻深目,碧眼薄唇,见之难忘。
等欣赏够了美人,戴琛便一弯眉眼,用自己惯常的调笑语气道:“没想到安息王竟然没有杀了我这个杀人如麻的帝国将领?莫不是想拿我与魏国做交易,那安息王可打错主意了。”
安息王似乎略有惊讶,眉眼微动,反问道:“安息?”
戴琛呵呵一笑,心道难不成还当着你的面叫你们西戎,那不讨打么。忍着身上的疼痛,戴琛艰难地想要用一只手撑起身子,只是刚动弹了一点,一只手臂便横在了他腰间,微微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重新放回到铺着兽皮的床铺上。
现在戴琛是真的有些懵了,还听安息王用那磁性的汉话说:“既然受了伤就好好躺着。你的胳膊我已给你接好,身上的伤口也都上了药。只是”说到这,他便微微皱眉,有些苦恼道:“只是,这药性烈,敷到伤口上会有灼热刺痛之感,只能尽力忍耐。”
“啊,没事没事,我糙惯了,不算什么”戴琛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明明身处敌国大本营,面前坐着的他们的王,正冷着一张脸说着关怀自己的话,怎么看,怎么奇特。
安息王上下打量他几下,觉得这个不像逞强,便站起身,淡淡道:“那你好生修养,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一起身,戴琛才看到安息王身上穿的紫袍绣着繁复的花纹,袖口与衣摆尤是,压着整件衣裳多了分厚重,显然价值不菲。
这才像个王么。戴琛心里暗赞一声,扬声道:“安息王留步。”
本想询问自己的处境和他的用意,一看到安息王停下脚步后微微侧头,露出俊美的脸庞一双天生深情的碧绿眼眸注视过来,戴琛到了嘴边的话就成了:“原本只听闻安息王不苟言笑,却不知大王原来有如此颜色,让人见之倾心。”
话刚出口,戴琛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尚不清楚安息国的用意,不说打探两句情况,一张口就是调笑人家的王,这下八成是不保命了。
正懊恼间,安息王又背过了身,仍是波澜无惊的语气,好似半点没被轻浮的话所激怒:“我却早就耳闻白袍将军‘姿貌端华,眉目如画’。”抛下这句话,安息王便大步离开,还能模糊听到他在帐外吩咐他人的一点声音。
白袍将军。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戴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有个屁用。”
最后还不是被自己家的人背后捅了一刀,要倚仗曾经的对手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