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救世主一无所有。
当身边最亲近的族亲得知他们的国王回忆起最初的奴隶生活时,他们担忧与为此而伤心,他们重新传唱起那首预言之歌。想要用信仰,用尊敬,用爱护来抚慰这颗伤痕累累的心。
记忆碎块中,有一只冰冷的手正抚摸着‘盖亚’的长发,动作不轻不重,从‘盖亚’的头顶一路抚摸到精灵肩头的长发,时间不短,力道固定而沉稳;冰冷,却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能量通过触摸传递到‘盖亚’的身上——再传递到回忆的盖亚文拉法身上。
没有过去,未来是在记忆中发生过的‘未来’,他没有期待,没有光,像是落到了一个漆黑的隧道中,前后方都被空白堵上了,他被困在其中。盖亚文拉法想要大喊大叫,求助,他真希望有一个人能来帮帮他。
这种虚无是无形的,神秘的,并且只要他对身边的人说出口,就会化为对其神权的质疑与偏见。
他们应该处于一个很安逸的环境,盖亚文拉法闭目时甚至能感受到记忆中幻觉般的壁炉火温,暖融融的熏在‘盖亚’身上。
回忆起族亲口中耻辱的记忆,并没有那种痛苦又羞耻的感觉。
盖亚文拉法想起了这个预言,想起最初那个极其极其年轻如幼崽的自己。
幻想种被旧日异种驯化的时间长达半个纪元,这漫长的时间中,每一个精灵族系都出现过‘盖亚’。
【你应该拥有最好的魔石,最受祝福的桂冠,被生命圣树注视,感受你自己是如此……】
质疑和偏见会影响思想,而思想正是盖亚文拉法要教给这些幻想种的东西。
这种感觉非常难以形容,在这种“感觉”出现前,盖亚文拉法对未来没有任何期望,他知道很多很多东西,甚至在做出救助行为与传播火种时,他都知道这些幻想种会如何感谢他;因为血脉回溯的记忆中有过无数此类事情,无数相同心情的感谢,无数敬仰与无数崇拜。
盖亚文拉法一点都不为记忆碎块中天命所归的预言诗震动而自豪,他在那块记忆的尾巴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东西。
这块400年第一次主动想起的回忆碎片里,大多数东西对盖亚文拉法来说都是没用的,只有最后那一点。
承载圣树之生命线的存在。
——那是一个“感觉”。
第四个一百年,盖亚文拉法在正统精灵历中正式成年,他自身的力量终于完全发育,不再需要生命圣树与圣洁力量无时无刻维持高强度的自我防护。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开始慢慢想起过去的记忆。
盖亚文拉法并不是第一个‘盖亚’。
在以生命树为信仰的幻想族群中,这类带有寓言指向的名字与形容并不能随便使用,使用此名字的精灵如果命运金线纤细,他们很快会以各种方式死去。
【你生来就是为了举起火种。】
很热,‘盖亚’的身体很热,这个纤细而年轻的精灵正因为靠近这个冰冷的存在而兴奋,兴奋流淌在他的血管里,这个精灵处于分泌素高度兴奋的状态——所以就显得那只抚摸他的冰冷之手更舒服了。
盖亚文拉法不能倒下,幻想乡的国王不能倒下。
这是盖亚文拉法想起来关于自己过去的第一个记忆碎块,是一个改编成歌谣的预言。
盖亚,在精灵语中是5个音节,意为富有神圣力的泥土,大地的意思。
16岁的盖亚,戴着项圈的盖亚,迷茫无知的盖亚,待在笼子里乖巧等待旧日异种挑选的盖亚;一个纤细如花枝,仿佛一阵风都能轻易杀死的盖亚。
他首先想起来的是这首预言歌谣,但接着,盖亚文拉法在这块记忆的尾巴,看到了一点东西。
那种陌生的东西让盖亚文拉法感受到自己身体和精神上出现了某种变化。
盖亚文拉法是在做救世主的事情,但这些源源不断的信仰并不属于他。
即使这四百年,盖亚文拉法一直在降落,在一片踩不到底的黑水中,在任何一片虚无中,他也不能疯。
盖亚文拉法要教这些被驯化的物种重新站起来,所以他不能出问题。
【盖亚,你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有个声音曾在盖亚文拉法耳边说过:站起来,盖亚。
他所有能开口的存在都需要他,依靠他,求助他。
连记忆都不完整,何来拥有一切之说?
。】
他不知道是谁,但这句话是他空白记忆里为数不多能记完整的碎屑之一。
可盖亚文拉法没和最亲近的族亲说的是,他其实一点都感受不到痛苦。
【…独一无二,如此特殊。】
——那是一个有点冰冷的抚摸。
舒服,安逸,仿佛一个永远不会倒塌的支柱。这个‘盖亚’同样没有过去,他只是一个奴隶,同样有着肉眼可见的未来。可就是因为这个冰冷的存在,这个
站起来,盖亚,别总是跪下看我。
他受伤了,但没人能看见伤口。